中秋之夜

　　夜，已悄悄降臨，窗外的小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。中秋之夜，本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，在院子里望著明月談笑風生的美好時刻。可，今夜，雨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一切，赤裸裸地抽打在窗戶上，噼里啪啦，愈來愈響。天空黑漆漆一片，缺少明月的皎潔，沒有星星的點綴，少了一份溫暖，多了一份凄涼。

　　曾記得以前的數個中秋之夜，我們都會在外婆家圍著一桌子的豐盛佳肴，吃著美味的月餅，喝著可口的飲料，談談過去，想想現在，互相致于美好的問候，或是聽太爺爺給我們講過去的一切，講他的為人處世，講他明明白白的一生，講他的許許多多……

　　可今年，年過百歲的太爺爺病重。中秋之夜，大家不再像以前一樣坐在院子里仰望明月，憧憬未來，而是圍坐在太爺爺的病床前照顧生病已久的他。就在昨天，太爺爺為了不打擾我們，自己硬撐著虛弱的身子試著下床穿鞋子，一不小心從病床上摔了下來，滾到了床的另一邊，手臂擦破了皮，腿也擦傷了，原本就病重的身體更加不堪。今晚，太爺爺躺在床上，手到處亂動，不停地撕扯著被子，嘴里講著胡話。像以前一樣，他又開始講述他的一生，只是糊里糊涂的，我們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他好像在給別人算命，或是講莊稼的收成，或是說他解放前隨軍打仗的情況……一邊激情澎湃地說著，一邊手不停地到處摸索。

　　太爺爺面如土色，身子瘦骨嶙峋，渾身有氣無力，說話也不太清楚了，我們都為他緊緊捏一把汗。外公將他扶起來喂藥，太爺爺只能依偎在外公身上，沒有半點兒力氣，藥喝下去就吐。他躺在病床上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窗外一片漆黑，只能聽見雨拍打著窗戶的聲響，屋里太爺爺還在用力地拉扯被子，身子不停地動來動去，講胡話的聲音越來越小。漸漸地，只聽到太爺爺說：“我要向大家請假，我不行了……”

　　黎明時分，太爺爺在我們的不舍和傷痛中永遠地走了，走得匆忙，走得明明白白……